从汶川到雅安,五年,我们进步了吗?
震后的五年,有形的余震持续了至少两年,无形的余震却延续至今。国如何以民为本?民如何扮演好天下己任的角色?具体而言,如何构建完善的国家灾害应急机制,如何培育健康的公民意识,如何从普世价值上去重新认识灾难与死亡,这些话题持热至今。当然,人们面对这些问题时,焦灼一如对红十字会的信任危机。从汶川到雅安,五年,我们进步了吗?
虽说多难兴邦,可蜀人历经的苦难来得也太多太频了。"5·12"汶川大地震最终导致8万余人死亡或失踪,虽然灾后重建在惊人的中国速度下仅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得以完成,但这场灾难给人们心里留下的创伤至今仍在艰难修复。从汶川到雅安,五年,我们进步了吗?
震后的五年,有形的余震持续了至少两年,无形的余震却延续至今。国如何以民为本?民如何扮演好天下己任的角色?具体而言,如何构建完善的国家灾害应急机制,如何培育健康的公民意识,如何从普世价值上去重新认识灾难与死亡,这些话题持热至今。当然,人们面对这些问题时,焦灼一如对红十字会的信任危机。
学校:不那么脆弱,但也不够坚强
芦山汽车站位于新城区,钟楼指针定格在8点02分,它成为了这次地震中的"汉旺钟楼",然而,幸运的是,芦山并未成为汶川。从芦山汽车站跨过一座桥便进入老城区,这里已经成为一座弃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屹立,但实际内伤很深,已成危楼。这与汶川大地震中,北川(微博)、汶川、都江堰(微博)等城区建筑物几乎都被夷为平地截然不同。
踩着瓦砾,记者来到了芦明小学,学校门口的一家灯厂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走进校园,教学楼虽然裂痕明显,在不时袭来的余震中看起来似乎摇摇欲坠,但整座学校只有围墙坍塌了一小部分。芦山县城所有的中小学以及下属乡镇的一些学校,情形与芦阳小学相似。更为幸运的是,地震发生在周六的上午,学校放假。谈到学校,这是灾后第一时间外界最为关心的一点,人们极其不愿北川中学的一幕重现。
以芦山中学为例,2008年汶川地震成为危楼后,国家拨款重建,学校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介绍,重建耗资高达约5000万元,抗震设计级别为8度,2012年12月28日建成投入使用,但不到半年,却在芦山地震中所有新建校舍严重裂损,再次成为危楼。
这名老师目前住在学校前的帐篷里,他说:"也许专家们会认为没有垮塌就说明达到了抗震级别。"
"但我仍觉得后怕,假如烈度再大一点呢?假如那天孩子们在上课呢?"他认为必须铭记汶川地震的教训,要把学校建成最牢固的建筑。
民宅:抗震能力仍普遍较差
芦山汽车站位于新城区,钟楼指针定格在8点02分,它成为了这次地震中的"汉旺钟楼",然而,幸运的是,芦山并未成为汶川。从芦山汽车站跨过一座桥便进入老城区,这里已经成为一座弃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屹立,但实际内伤很深,已成危楼。这与汶川大地震中,北川、汶川、都江堰等城区建筑物几乎都被夷为平地截然不同。
踩着瓦砾,记者到了老城区,大多人已经跟随老城区的大人搬至新城区避难,城区主干道两侧是近年来新建造的政府办公楼群与体育馆、医院等公共设施,这些建筑大多在强震中出现裂痕,尤以芦山县人民医院裂损最为严重,伤员救治不得不在医院门诊大楼后的帐篷内进行。不过新城区规划没有老城区那么密集,空旷区域较多,利于人们扎帐。
截至4月23日,这场地震共造成193人遇难、25人失踪、1万余人受伤。地震的破坏程度远没有人们预想的那么严重。
地震中有死亡,也有奇迹,芦山县市民杨能珍家的两层砖木结构住宅已经历经了至少两代人,在此次地震中,所有墙壁均已坍塌,四个房间中的三个已经"镂空",唯一完整的是底层里间的一个卧室,杨能珍的女儿方晓燕地震发生时正躺在这间房间睡回笼觉。方晓燕是一个准妈妈,预产期5月6日,地震发生时,她被房屋剧烈的摇摆吓得半死,卧室的木顶已经被地震波撕裂,但最终在行将坍塌前,地震结束了,方晓燕与腹中胎儿捡回两条命。
对记者谈起这段奇迹时,杨能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反复问记者:你说,我们幸运吧!然而,生命安全不能总寄望于奇迹的发生。
如何制定出更好的政策,尤其是在云贵川这些地质复杂、地震高发又相对欠发达的区域,引导并帮助农民普遍提高住宅的抗震能力,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仍然是国家的巨大挑战。
救援体系:注重实际,协调仍不够
芦山县城,志愿者多到给人一种与灾民一样多的错觉,而且还有更多志愿者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志愿者的行动是最为迅速的,与这种速度相比,高速收费站灾后三小时左右才取消了收费,反应显得迟钝得多。
不过,李岩觉得与五年前相比,官方对志愿者的组织协调工作已经进步了不少,"汶川地震半个月左右才开始对志愿者统一组织,这次第一天就设立了登记处。"
这五年内,一些专业志愿者组织也逐渐成熟,壹基金成立了一个全国救援联盟,李岩所在的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就在这个联盟里。联盟的成员多是专业户外人员,平时进行应急救援培训。
芦山地震发生后,这个救援联盟组成了多支梯队,到芦山各个乡镇考察灾情,将情况反馈给后方,后方再针对性组织救援。
"不像以前那样各自为营、一盘散沙。"
医护:救治能力更强,组织更有序
4月20日深夜11点55分,12岁的女孩高诗琴被抬进了芦山县人民医院门诊大楼后面的帐篷医院,生命体征不稳,命悬一线。
成都军区第42医院在灾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芦山,带来了一台手术车、一台透视车以及两辆救护车,并搭起了帐篷医院。"汶川地震时,我们医院也是第一时间进入北川中学展开救治,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让这一次的救灾显得更主动、更有效。"第42医院副院长苏永林告诉记者。
由于灾情与汶川地震时不同,所谓的72小时黄金期表现并没有上一次紧迫。主治医师李波告诉记者,与汶川地震挤压伤为主不同,芦山地震伤员主要是不同程度的软组织受伤。汶川地震时,李波曾在北川废墟处进行了三场截肢手术,作为一名医生,他并不愿意做这样的手术,可是"不截肢,坏死的肢体就会释放毒素危及伤员性命"。
此次芦山地震,让李波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迄今至少第42医院接诊的伤员中没有一例截肢或者终身残疾。他认为汶川地震积累的经验在这次救灾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汶川地震初期,各地自发赶至灾区的医疗队出现了扎堆现象。李波认为,这一次有了国家卫计委的统一部署,根据灾情需要从各地抽调医务人员并合理分配,这使得救治工作显得有序得多。
灾难中的媒体
媒介在拉近我们跟灾难距离的同时,也在影响重建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
五年前的汶川在众人记忆中的震撼还没有退却,芦山地震又一次把全国人民带入了那个让人似曾熟悉却又悲伤痛苦的语境。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这是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地震,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从空间距离上。另一方面,这又是一场遥远的地震,因为大部分人并没有身处灾区,无法切身体会到灾难的无情、绝望的冲击、救援的紧张。通过媒体,这场地震对与那些远离灾区的人来讲遥远却又相近、间接而又直接、瞬间却又持久。
大多数人经历的是一场媒介化的芦山地震。报纸、电视、广播、门户网站、论坛、微博、微信等各种媒体都参与了对这场灾难的报道和救援。媒介在拉近我们跟灾难距离的同时,也在影响重建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
与五年前的汶川相比,这次地震得到的媒体关注程度,特别是国际媒体关注程度还是稍逊一筹。国际大牌媒体BBC, CNN, NEW YORK TIMES, 都在第一时间报道了灾难的发生和伤亡人数,但不管是从报道位置还是报道密度上来讲,国际媒体对雅安灾难的关注程度远不及波士顿枪击案。
面对灾难,对媒体来讲最大的挑战莫过于处理好理性与感性、整体与细节、责任与伦理之间的平衡。五年前的汶川地震,媒体记者曾经因为挖掘新闻过度"消费"处在死亡边缘的受难者而饱受诟病。今次,各种媒体上反复提醒媒体记者不要因为阻碍生命的通道而影响救灾。可以说,媒体在面对这次灾难变得更加成熟和理性了。
汶川地震报道中的新闻娱乐化、受众狂欢化的影响让人们反思媒体在灾难中应该扮演的角色。当时,媒体对"猪坚强"、"范跑跑"的追逐固然也让人们对一些社会问题进行反思,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些报道更多的是吸引了人们的眼球,而没有触动公众的灵魂。
针对自然灾难报道,媒体面临的一个巨大挑战就是在煽情性和客观性之间的尺度的把握。日本大地震时,整个世界都目睹了日本媒体的沉着和冷静,伴随的是全体国民的沉着和有序。媒体没有破坏自己和灾民以及救援者之间的敏感距离。这种距离的存在丝毫没有降低新闻的感染力和穿透力。相反,媒体展现出的是日本国民长期的灾难救济演练的成效和社会中流淌的深层次精神。这与国内媒体长期以来的"越悲惨越感人的"创作式或宣教式做法完全不同。
媒体没有必要刻意去描绘夸大自然灾难的悲惨凄凉,但媒体有义务呈现灾难的恐怖无情,只要它的目的是帮助公众更好地理解灾难,帮助众人更好地营造社会生存状态。
这是一个民众期待"快速传播"的时代,而这种期待伴随着新媒体的发展进一步加强。迄今,以微博为首的新媒体在这场灾难报道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微博不仅是一个救援信息的快速发送平台,而且是一个有效的信息解读和观点说服平台。在地震发生的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内,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形成合力,劝服公众不要盲目奔赴灾区,防止堵塞生命救援通道。
如果说电视等传统媒体侧重于现场的呈现,那么微博等新媒体侧重于公众意见的表达。确实,微博平台上是评论和建议的交织。网民除了表达自己的情绪之外,也会把一些智慧性的建议通过这个平台扩散,从而让新媒体成为一个意见平台、建议平台、救援平台的结合体。
关于电视报道,这里需要一提的是21日晚的新闻联播。头条新闻是清华大学一个学者项目的启动仪式,而后才是李克强主持的地震救灾播报。网民纷纷在微博等新媒体平台上表达对这种新闻编排的不满。权威的媒体一定是彰显人性的媒体,当灾难让位给活动仪式,媒体失去的是对灾难的敬畏、灾民的关爱。媒体对灾难的报道也再一次让公众反思媒体选择新闻的标准和动机是什么。有网友评论,央视新闻联播的报道逻辑是赤裸裸的权力谄媚逻辑而不是权利尊重逻辑。这句评论提醒媒体记者,面对灾难,生命和救助是最重要的主题。媒体有责任和义务让更多的关注、资源和帮助转向最需要的地方。